洪升 〔清代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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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升(1645~1704),清代戏曲作家、诗人。字昉思,号稗畦,又号稗村、南屏樵者。汉族,钱塘(今浙江杭州市)人。生于世宦之家,康熙七年(1668)北京国子监肄业,二十年均科举不第,白衣终身。代表作《长生殿》历经十年,三易其稿,于康熙二十七年(1688)问世后引起社会轰动。次年因在孝懿皇后忌日演出《长生殿》,而被劾下狱,革去太学生籍,后离开北京返乡。晚年归钱塘,生活穷困潦倒。康熙四十三年,曹寅在南京排演全本《长生殿》,洪升应邀前去观赏,事后在返回杭州途中,于乌镇酒醉后失足落水而死。洪升与孔尚任并称“南洪北孔”。

  • 人物生平
  • 轶事典故

  洪升于清顺治二年七月初一(1645.8.21)出生时,全家正在逃难之中,满月后才回到城里。洪姓是钱塘的望族,世代书香。其父之名不可考,好读书,喜谈论,出仕清朝。外祖父黄机,康熙朝官至刑部尚书和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。

  洪升少年时期,曾受业于陆繁弨、毛先舒、朱之京等人。接受了正统的儒家教育,也受到他们遗民思想的熏染。他学习勤奋,很早就显露才华,15岁时已闻名于作者之林。20岁时已创作了许多诗文词曲,受到人们称赞。康熙三年(1664)七月,他与舅父之女黄兰次结婚。4年后,赴北京国子监肄业。因未得官职,失望而归。为了衣食而到处奔波。27岁前后,遭“天伦之变”的家难,为父母所不容,被迫离家别居,贫至断炊。康熙十二年(1673)冬,他再度前往北京谋生。两年以后,他的诗集《啸月楼集》编成,受到李天馥和王士祯诸名流的赏识和培养,诗名大起。卖文为活,而傲岸如故,“交游宴集,每白眼踞坐,指古摘今”(徐麟《长生殿序》),对现实颇为不满。徐嘉炎在《长歌行送洪昉思南归》中说他“好古每称癖,逢人不讳狂”。尤侗称他:“洪子既归,放浪西湖之上,吴、越好事闻而慕之,重合伶伦,醵钱请观焉。洪子狂态复发,解衣箕踞,纵饮如故。”

  康熙十八年冬,其父以事被诬遣戍,他奔走呼号,向王公大人求情,并且昼夜兼行,赶回杭州,奉侍父母北行,后来遇赦得免。为此他已形容枯槁,心力交瘁。他开始注意到了民间疾苦,写了《京东杂感》及《衢州杂感十首》等诗,对人民历遭兵灾及水灾,倍加同情。他还写了《长安》诗,其中有“棋局长安事,傍观迥不迷。党人投远戍,故相换新颜”之句,深恶统治集团内部倾轧与朝政翻覆,对社会现实有了较深的认识。

  康熙二十七年(1688)他把旧作《舞霓裳》传奇戏曲改写为《长生殿》,传唱甚盛。次年八月间,招伶人演《长生殿》,一时名流多醵金往观。时值孝懿皇后佟氏于前一月病逝,犹未除服,给事中黄六鸿以国恤张乐为“大不敬之罪名,上章弹劾。洪升下刑部狱,被国子监除名。与会者如侍读学士朱典、赞善赵执信、台湾知府翁世庸等人,都被革职。时人有“可怜一夜《长生殿》,断送功名到白头”之句。此案的政治背景为当时朝廷内南北两党之争。南党以刑部尚书徐乾学为首,多为汉族官僚;北党以相国明珠为首,多为满族官僚,互相抨击。洪升与南党中人较为接近,且素性兀傲,其《长生殿》中有触犯当时忌讳之处。北党借此发难,欲兴大狱。康熙帝故示宽柔,除对与会者作了处理外,并未深究《长生殿》剧本。洪升突遭此难,在京中备受白眼揶揄,不得已于康熙三十年返回故乡杭州。他疏狂如故,放浪西湖之上,写诗填词作曲。康熙三十四年,《长生殿》付刻,洪升的老友毛奇龄作序,序中说:“予敢序哉?虽然,在圣明固宥之矣。”明确指出康熙帝已不再追究这部剧本。康熙三十六年,江苏巡抚宋荦命人安排演出《长生殿》,观者如蚁,极一时之盛。洪升在宴席上“狂态复发,解衣箕踞,纵饮如故”(尤侗《长生殿序》)。自此之后,吴山、松江等地相继演出。康熙四十三年江宁织造曹寅集南北名流为盛会,独让洪升居上座,演出全部《长生殿》,历三昼夜始毕。自江宁返,行经乌镇,酒后登舟,堕水而死,时为六月初一(1704.7.2)。

家庭介绍
  以《长生殿》蜚声文坛的洪升是清代一位伟大的剧作家。他的一生坎坷多故,经历了不少事变。但由于历史记载的缺乏,很多事我们今天已难以弄清,只能凭着仅有的一点文字记录,去做一些探讨。
  洪升出生在杭州一个富裕的士大夫家庭,家里藏书很多,有“学海”之称。他的父亲很爱读书,也很健谈,母亲是大学者黄机的女儿。洪升小的时候常和自己的表妹、黄机的孙女黄蕙一同游戏,两人青梅竹马,彼此非常融洽。洪升二十岁时,两个人亲上做亲,结成夫妻。

崇尚孝节
  洪升交往的师友,对于孝节等道德观念非常尊崇。他的老师陆繁弨即“以孝义为乡里表率”(《清史列传》卷70);好友陆寅也以“性孝友”(《钱塘县志》)为人称道。影响所及,洪升亦努力做一个孝子。二十四岁时,洪升曾到北京的国子监学习,想以此求取功名。可呆了一年,却并没有得到任何进身的机会。感慨之余,洪升常常怀念家乡的朋友,想念自己的母亲。但是当洪升回到杭州以后,或许由于别人的挑拨离间,他和父母的关系竟日益恶化,最后不得不带着妻子与父母分开另过。事情却并没有到此结束,家长的愤怒有增无减,没有办法,洪升只好躲出杭州,又一次来到北京,怀着痛苦的心情,一住就是十七年。

客居京城
  在客居京城的日子里,洪升生活艰难,甚至不得不靠卖文为生。虽然是无辜而被父母斥逐,但洪升仍竭心尽力地做着孝子。三十五岁那年,洪升的父亲罹事远适,母亲也被责令同行。听到这个消息,洪升“徒跣号泣,白于王公大人。昼夜并行,钱塘去京师三千余里,间从泰岱江河,旬日余即抵家侍其亲北,会逢恩赦免。昉思洪升驰走焦苦,面目黎黑,骨柴嗌嗄”(朱溶《稗畦集叙》)。经过这一场变故,洪升父母的生活也没有了保障,本已拮据的洪升又负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,“多年遥负米,辛苦踏京尘”(陈訏《寄洪昉思都门四首》之一)。他多次返乡探望父母,屡屡奔波于北京、杭州之间。飘零奔波的生活,使洪升身心疲惫,感受到难言的痛苦。在诗里,他反复写到自己的这一份悲哀:“妻子长安亲旧国,年年北往复南征”(《感怀》),“北往南归两行泪,谁能分寄大江流”(《扬州客舍夜雨》)。他深深地感叹:
  败芦寒雨断矶边,梦醒孤舟泪泫然。堂上二人年六十,旅中八口路三千。谋艰桂玉羞逢世,心怯风波且任天。扰扰半生南又北,未知归计定何年。(《夜泊》)

性格矛盾
  洪升是矛盾的。他赞赏自然、山水、隐遁,却又无法放弃对功名的渴望和追求。“如何市朝子,扰扰争利名”(《晓起看山作》);“人生行乐无百岁,区区禄利何为乎。游宦略成须止足,故乡归隐携妻孥”(《为毛侯会明府题戴笠持竿图》)。他希望在仕途上得到别人的援引,遇到像信陵君那样的人,“信陵如可作,刎颈亦酬恩”(《夷门》)。但他的性格,他的狂傲却难为世俗所接受,“依人偏傲骨,入世遂多愆”(《喜汪雯远授太史,兼述近状,却寄,三十二韵》)。在一次次的失望中,洪升咀嚼着人生的感唱:“漂零自分儒生贱,干谒方知长吏尊。那得为农成独往,瓦盆盛酒对儿孙”(《衢州杂感》其九),“莫问侯门朱履事,残杯冷炙是怜才”(《与盛靖侯、朱近庵登君山》),“荣枯寂物理,寒懊验人情。真悔谋身误,尘劳汩此生”(《初秋旅感》)。
  一方面是对出与处的犹豫不决,一方面是对功名的心存希冀。在屡屡的失意中,洪升艰难地走着自己的人生之路。

从师受教
  洪升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,交游的师友都是一些博学而有高格的人。在他的老师中,有善写骈体文的陆繁弨,有精通音律的毛先舒,后来他还向当时的文坛领袖王士祯学习,又向大诗人施闰章学习诗法。著名的戏曲作家袁于令、浙西派著名词人朱彝尊,以及经学家兼文学家毛奇龄等人都曾和他交友来往。洪升本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,在与这些文学界优秀人物的交游中,洪升的天赋得到了很好的发展;而精通词曲音律的师友如沈谦、毛先舒、袁于令等人,更使他在词曲音乐方面大受裨益,为他在戏曲创作上大显身手创造了条件。他获得了巨大成功,成了当时妇孺皆知的戏剧家,“以诗有名京师,尤工院本,宫商五音不差唇吻。旗亭壁间,时闻双鬟讴诵之,以故儿童、妇女莫不知有洪先生者”(《方志著录元明清曲家传略》)。他在曲的创作方面也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就,“以诗词、院本鸣于时”(《民国杭州府志》)。洪升对中国文学的最大贡献在于曲,他的《长生殿》代表着昆曲艺术的最高峰。

写作故事
  二十九岁那年,洪升和朋友偶然谈起唐代开元、天宝间的事情,李白的被唐明皇赏识,唐明皇的爱才,使洪升大为感慨。于是他以李白为主角,创作了传奇《沉香亭》,大概是表现李白应诏在沉香亭填写清平调词的故事。到北京以后,一位朋友说《沉香亭》这个剧本写得并不好,“排场近熟”,没有能超出其他表现同一题材的作品。洪升觉得有道理,于是他删去原剧中李白的情节,加入李泌辅佐肃宗中兴唐朝的故事,把剧本改名为《舞霓裳》。这一年,洪升已是三十五岁,距离完成《沉香亭》传奇已有七个年头了。1688年,四十四岁的洪升想到历代的帝王,妃嫔成群,很少有用情专一的,而像唐明皇那样爱恋妃子杨玉环的帝王实在罕见。马嵬坡赐死杨贵妃,违背了他们当初的盟誓,在唐代便已经有了许多关于唐明皇、杨贵妃的传说,像唐明皇游月宫等等,于是洪升决定专写李杨爱情,把《舞霓裳》改为《长生殿》。
  《长生殿》传奇的上卷从唐明皇与杨贵妃的“定情”写到七夕之夜两个人在长生殿上的盟誓:“在天愿做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”可是,安禄山的叛军杀来了。在出逃的路上,在马嵬驿,面对群情激愤的将士,唐明皇被迫赐杨贵妃自尽。在传奇的下半部,唐明皇深深思忆杨贵妃,时时处处睹物伤情。终于,他们在天宫里团圆了。

遭受变故
  剧本脱稿后,立即受到朋友们的称赞。在演员们的要求下,这个本子被搬上了舞台,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剧目。康熙二十八年八月上旬,洪升招来戏班在家中演出《长生殿》,城里很多名人都赶来观看。当时正是孝懿皇后的丧期。由于洪升平时狂放不羁,颇为时俗所妒,加之朝廷中南北党争正烈,洪升与南党中重要人物高士奇关系密切,而《长生殿》所写兴亡之恨,在明清易代之际,实在是个敏感的题目;安禄山又是胡人,很易引发人的联想。于是北党便抓住这个机会,借洪升在国丧期间演剧,来打击自己的政敌。一个叫黄六鸿的人向皇帝告状,说在皇后丧期演唱《长生殿》是一种“大不敬”的行为。结果洪升被抓进监狱;放出来后,被革去了国学生籍。连那些看戏的人也都受到了处分。
  遇到这样一场大的变故后,洪升很是悲愤,他甚至想到佛教中去寻求解脱。他不得不归去了;京城中的白眼使他难以安身,可是归去亦让他犹豫。在《长生殿》之祸发生前不久,陈訏在给洪升的诗中曾这样写道:
  佣笔为生拙,天涯口漫糊。有家归不敢,负罪子如无。行役何妨远,伤心独向隅。亲恩终浩荡,但返莫蜘蹰。(《寄洪昉思都门四首》之三)
  可见家难的阴影仍然笼罩着洪升。
  四十七岁那年,洪升回到杭州。那时,他还没有得到家长的谅解。直到他五十一岁时,这场家庭的纠纷才算平息。

作品演绎
  1704年,六十岁的洪升应江南提督张云翼的邀请来到松江。张云翼把洪升奉为上宾,特意召集宾客,选了几十名好演员,上演《长生殿》。曹寅听说后,又把洪升请到南京,遍请江南江北的名士,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,演出《长生殿》。
  曹公素有诗才,明声律,乃集江南江北名士为高会,独让昉思居上座,置《长生殿》本于其席。又自置一本于席。每优人演出一折,公与昉思雠对其本,以合节奏。凡三昼夜始阕。两公并极尽其兴赏之豪华,以互相引重,且出上币兼金赆行。长安传为盛事,士林荣之。(金埴《巾箱说》)
  然而,就在洪升从南京乘船回家,经过乌镇时却不幸因酒醉失足落水,一代杰出的剧作家竟这样离去了。在他的身后,只有传唱不衰的《长生殿》,时时使人们忆起这位才子的悲哀与喜悦。

洪升的诗词欣赏

《逍遥游(节选)》

先秦 庄周庄周 先秦

  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。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为鸟,其名为鹏。鹏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,怒而飞,其翼若垂天之云。是鸟也,海运则将徙于南冥。南冥者,天池也。《齐谐》者,志怪者也。《谐》之言曰:“鹏之徙于南冥也,水击三千里,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,去以六月息者也。”野马也,尘埃也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天之苍苍,其正色邪?其远而无所至极邪?其视下也,亦若是则已矣。且夫水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舟也无力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;置杯焉则胶,水浅而舟大也。风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翼也无力。故九万里,则风斯在下矣,而后乃今培风;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,而后乃今将图南。

  北海里有一条鱼,它的名字叫鲲。鲲非常巨大,不知道有几千里。鲲变化成为鸟,它的名字就叫做鹏。鹏的脊背,也不知道有几千里长;当它振动翅膀奋起直飞的时候,翅膀就好像挂在天边的云彩。这只鸟,大风吹动海水的时候就要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去了。南方的大海是一个天然的大池子。《齐谐》这本书,是记载一些怪异事情的书。书上记载:“鹏往南方的大海迁徙的时候,翅膀拍打水面,能激起三千里的浪涛,环绕着旋风飞上了九万里的高空,乘着六月的风离开了北海。”像野马奔腾一样的游气,飘飘扬扬的尘埃,活动着的生物都因为风吹而运动。天空苍苍茫茫的,难道就是它本来的颜色吗?它的辽阔高远也是没有尽头的吗?鹏往下看的时候,看见的应该也是这个样子。如果聚集的水不深,那么它就没有负载一艘大船的力量了。在堂前低洼的地方倒上一杯水,一棵小草就能被当作是一艘船,放一个杯子在上面就会被粘住,这是水浅而船却大的原因。如果聚集的风不够强大的话,那么负载一个巨大的翅膀也就没有力量了。因此,鹏在九万里的高空飞行,风就在它的身下了,凭借着风力,背负着青天毫无阻挡,然后才开始朝南飞。  蜩与学鸠笑之曰:“我决起而飞,抢榆(yú)枋而止,时则不至,而控于地而已矣,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?”适莽苍者,三餐而反,腹犹果然;适百里者宿粮,适千里者,三月聚粮。

  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。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为鸟,其名为鹏。鹏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,怒而飞,其翼若垂天之云。是鸟也,海运则将徙于南冥。南冥者,天池也。《齐谐》者,志怪者也。《谐》之言曰:“鹏之徙于南冥也,水击三千里,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,去以六月息者也。”野马也,尘埃也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天之苍苍,其正色邪?其远而无所至极邪?其视下也,亦若是则已矣。且夫水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舟也无力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;置杯焉则胶,水浅而舟大也。风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翼也无力。故九万里,则风斯在下矣,而后乃今培风;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(è)者,而后乃今将图南。

(抢榆枋一作:枪榆枋)    蝉和小斑鸠讥笑鹏说:“我们奋力而飞,碰到榆树和檀树就停止,有时飞不上去,落在地上就是了。何必要飞九万里到南海去呢?”到近郊去的人,只带当天吃的三餐粮食,回来肚子还是饱饱的;到百里外的人,要用一整夜时间舂米准备干粮;到千里外的人,要聚积三个月的粮食。蝉和小斑鸠这两只小虫、鸟又知道什么呢。

  蜩与学鸠笑之曰:“我决起而飞,抢榆枋而止,时则不至,而控于地而已矣,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?”适莽苍者,三餐而反,腹犹果然;适百里者宿舂粮,适千里者,三月聚粮。之二虫又何知?(抢榆枋一作:枪榆枋)

  小智比不上大智,短命比不上长寿。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?朝生暮死的菌草不知道黑夜与黎明。春生夏死、夏生秋死的寒蝉,不知道一年的时光,这就是短命。楚国的南方有一种大树叫做灵龟,它把五百年当作一个春季,五百年当作一个秋季。上古时代有一种树叫做大椿,它把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季,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季,这就是长寿。可是活了七百来岁的彭祖如今还因长寿而特别闻名,众人都想与他相比,岂不可悲!

  小知不及大知,小年不及大年。奚以知其然也?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,此小年也。楚之南有冥灵者,以五百岁为春,五百岁为秋。上古有大椿者,以八千岁为春,八千岁为秋。此大年也。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,众人匹之。不亦悲乎!

  商汤问棘,谈的也是这件事。汤问棘说:“上下四方有极限吗?”棘说:“无极之外,又是无极!在草木不生的极远的北方,有个大海,就是天池。里面有条鱼,它的身子有几千里宽,没有人知道它有多长,它的名字叫做鲲。有一只鸟,它的名字叫做鹏。鹏的背像泰山,翅膀像天边的云;借着旋风盘旋而上九万里,超越云层,背负青天,然后向南飞翔,将要飞到南海去。小泽里的麻雀讥笑鹏说:‘它要飞到哪里去呢?我一跳就飞起来,不过数丈高就落下来,在蓬蒿丛中盘旋,这也是极好的飞行了。而它还要飞到哪里去呢?’”这是大和小的分别。  故夫知效一官,行比一乡,德合一君,而征一国者,其自视也亦若此矣。而宋荣子犹然笑之。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,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,定乎内外之分,辩乎荣辱之境,斯已矣。彼其于世,未数数然也。虽然,犹有未树也。夫列子御风而行,泠然善也。旬有五日而后反。彼于致福者,未数数然也。此虽免乎行,犹有所待者也。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,彼且恶乎待哉?故曰:至人无己,神人无功,圣人无名。  所以,那些才智能胜任一官的职守,行为能够庇护一乡百姓的,德行能投合一个君王的心意的,能力能够取得全国信任的,他们看待自己,也像上面说的那只小鸟一样。而宋荣子对这种人加以嘲笑。宋荣子这个人,世上所有的人都称赞他,他并不因此就特别奋勉,世上所有的人都诽谤他,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丧。他认定了对自己和对外物的分寸,分辨清楚荣辱的界限,就觉得不过如此罢了。他对待人世间的一切,都没有拼命去追求。即使如此,他还是有未达到的境界。列子乘风而行,飘然自得,驾轻就熟。十五天以后返回;他对于求福的事,没有拼命去追求。这样虽然免了步行,还是有所凭借的。倘若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,驾驭着六气的变化,遨游于无穷的境地,他还要凭借什么呢?所以说:修养最高的人能任顺自然、忘掉自己,修养达到神化不测境界的人无意于求功,有道德学问的圣人无意于求名。

  汤之问棘也是已:“穷发之北有冥海者,天池也。有鱼焉,其广数千里,未有知其修者,其名为鲲。有鸟焉,其名为鹏。背若泰山,翼若垂天之云。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,绝云气,负青天,然后图南,且适南冥也。斥鷃笑之曰:‘彼且奚适也?我腾跃而上,不过数仞而下,翱翔蓬蒿之间,此亦飞之至也。而彼且奚适也?’”此小大之辩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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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庖丁解牛》

先秦 庄周庄周 先秦

  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。以有涯随无涯,殆已!已而为知者,殆而已矣!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。缘督以为经,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养亲,可以尽年。

  我的生命是有限的,而知识是无限的。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,真是危险啊!已经有了危险,还要执著地去追求知识,那么除了危险以外就什么都已经没有了。做好事不要求名,做坏事不要受刑罚,以遵循虚无的自然之道为宗旨,便可以保护生命,可以保全天性,可以养护新生之机,可以享尽天年。

 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,手之所触,肩之所倚,足之所履,膝之所踦,砉然向然,奏刀騞然,莫不中音。合于《桑林》之舞,乃中《经首》之会。

  庖丁给梁惠王宰牛。手接触的地方,肩膀倚靠的地方,脚踩的地方,膝盖顶的地方,哗哗作响,进刀时豁豁地,没有不合音律的:合乎(汤时)《桑林》舞乐的节拍,又合乎(尧时)《经首》乐曲的节奏。  庖(páo)丁:名丁的厨工。先秦古书往往以职业放在人名前。文惠君:即梁惠王,也称魏惠王。解牛:宰牛,这里指把整个牛体开剥分剖。踦(yǐ):支撑,接触。这里指用一条腿的膝盖顶牛。砉(huā)然:砉,又读xū,象声词。砉然,皮骨相离的声音。向,通”响“。騞(huō)然:象声词,形容比砉然更大的进刀解牛声。桑林:传说中商汤时的乐曲名。经首:传说中尧乐曲《咸池》中的一章。会:指节奏。以上两句互文,即“乃合于桑林、经首之舞之会”之意。

  文惠君曰:“嘻,善哉!技盖至此乎?”

  梁惠王说:“嘻,好啊!(你解牛的)技术怎么竟会高超到这种程度啊?”

  庖丁释刀对曰:“臣之所好者,道也,进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时,所见无非牛者。三年之后,未尝见全牛也。方今之时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,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,批大郤,导大窾,因其固然,技经肯綮之未尝,而况大軱乎!良庖岁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数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彼节者有间,而刀刃者无厚;以无厚入有间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,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虽然,每至于族,吾见其难为,怵然为戒,视为止,行为迟。动刀甚微,謋然已解,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,为之四顾,为之踌躇满志,善刀而藏之。”

  庖丁放下刀回答说:“我追求的,是道(本为虚词,无特定之意,可解成自然的规律),已经超过一般的技术了。起初我宰牛的时候,眼里看到的是一只完整的牛;三年以后,再未见过完整的牛了(意思是:只看见一个虚线的牛,就是只看见怎么样去解)。现在,我凭精神和牛接触,而不用眼睛去看,感官停止了而精神在活动。依照牛的生理上的天然结构,砍入牛体筋骨相接的缝隙,顺着骨节间的空处进刀,依照牛体本来的构造,筋脉经络相连的地方和筋骨结合的地方,尚且不曾拿刀碰到过,更何况大骨呢!技术好的厨师每年更换一把刀,是用刀割断筋肉割坏的(就像我们用刀割绳子一样);技术一般的厨师每月就得更换一把刀,是砍断骨头而将刀砍坏的(因为不知道怎么砍,所以砍到骨头的时候就容易坏)。如今,我的刀用了十九年,所宰的牛有几千头了,但刀刃锋利得就像刚在磨刀石上磨好的一样。那牛的骨节有间隙,而刀刃很薄;用很薄的刀刃插入有空隙的骨节,宽宽绰绰地,那么刀刃的运转必然是有余地的啊!因此,十九年来,刀刃还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。虽然是这样,每当碰到筋骨交错聚结的地方,我看到那里很难下刀,就小心翼翼地提高警惕,视力集中到一点,动作缓慢下来,动起刀来非常轻,豁啦一声,牛的骨和肉一下子就解开了,就像泥土散落在地上一样。我提着刀站立起来,为此举目四望,为此悠然自得,心满意足,然后把刀擦抹干净,收藏起来。”

  文惠君曰:“善哉!吾闻庖丁之言,得养生焉。”

  梁惠王说:“好啊!我听了庖丁的这番话,懂得了养生的道理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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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胠箧》

先秦 庄周庄周 先秦

  将为胠箧、探囊、发匮之盗而为守备,则必摄缄縢、固扃鐍;此世俗之所谓知也。然而巨盗至,则负匮、揭箧、担囊而趋;唯恐缄縢扃鐍之不固也。然则乡之所谓知者,不乃为大盗积者也?

  为了对付撬箱子、掏口袋、开柜子的小偷而做防范准备,必定要收紧绳结、加固插闩和锁钥,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聪明作法。可是一旦大强盗来了,就背着柜子、扛着箱子、挑着口袋快步跑了,唯恐绳结、插闩与锁钥不够牢固哩。既然是这样,那么先前所谓的聪明作法,不就是给大盗作好了积聚和储备吗?所以我曾试图讨论这种情况,世俗所谓的聪明人,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?所谓的圣人,有不替大盗守卫财物的吗?

  故尝试论之,世俗之所谓知者,有不为大盗积者乎?所谓圣者,有不为大盗守者乎?何以知其然邪?昔者齐国邻邑相望,鸡狗之音相闻,罔罟之所布,耒耨之所刺,方二千余里。阖四竟之内,所以立宗庙、社稷,治邑、屋、州、闾、乡、曲者,曷尝不法圣人哉?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。所盗者岂独其国邪?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。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,而身处尧舜之安,小国不敢非,大国不敢诛,专有齐国。则是不乃窃齐国,并与其圣知之法,以守其盗贼之身乎?

 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?当年的齐国,邻近的村邑遥遥相望,鸡狗之声相互听闻,鱼网所撒布的水面,犁锄所耕作的土地,方圆两千多里。整个国境之内,所有用来设立宗庙、社稷的地方,所有用来建置邑、屋、州、闾、乡、里各级行政机构的地方,何尝不是在效法古代圣人的作法!然而田成子一下子杀了齐国的国君也就窃据了整个齐国。他所盗窃夺取的难道又仅仅只是那样一个齐国吗?连同那里各种圣明的法规与制度也一块儿劫夺去了。而田成子虽然有盗贼的名声,却仍处于尧舜那样安稳的地位,小的国家不敢非议他,大的国家不敢讨伐他,世世代代窃据齐国。那么,这不就是盗窃了齐国并连同那里圣明的法规和制度,从而用来守卫他盗贼之身吗?所以我曾试图讨论这种情况,世俗的所谓聪明人,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?所谓的圣人,有不替大盗防守财物的吗?

  尝试论之,世俗之所谓至知者,有不为大盗积者乎?所谓至圣者,有不为大盗守者乎?何以知其然邪?昔者龙逢斩,比干剖,苌弘胣,子胥靡。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。故跖之徒问于跖曰:“盗亦有道乎?”跖曰:“何适而无有道邪?”夫妄意室中之藏,圣也;入先,勇也;出后,义也;知可否,知也;分均,仁也。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,天下未之有也。”由是观之,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,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;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,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,而害天下也多。故曰:唇竭则齿寒,鲁酒薄而邯郸围,圣人生而大盗起。掊击圣人,纵舍盗贼,而天下始治矣!

 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?从前龙逢被斩首,比干被剖胸,苌弘被掏肚,子胥被抛尸江中任其腐烂。即使像上面四个人那样的贤能之士,仍不能免于遭到杀戮。因而盗跖的门徒向盗跖问道:“做强盗也有规矩和准绳吗?”盗跖回答说:“到什么地方会没有规矩和准绳呢?凭空推测屋里储藏着什么财物,这就是圣明;率先进到屋里,这就是勇敢;最后退出屋子,这就是义气;能知道可否采取行动,这就是智慧;事后分配公平,这就是仁爱。以上五样不能具备,却能成为大盗的人,天下是没有的。”从这一点来看,善人不能通晓圣人之道便不能立业,盗跖不能通晓圣人之道便不能行窃;天下的善人少,而不善的人多,那么圣人给天下带来好处也就少,而给天下带来祸患也就多。所以说:嘴唇向外翻开牙齿就会外露受寒,鲁侯奉献的酒味道淡薄致使赵国都城邯郸遭到围困,圣人出现了因而大盗也就兴起了。抨击圣人,释放盗贼,天下方才能太平无事。

  夫川竭而谷虚,丘夷而渊实。圣人已死,则大盗不起,天下平而无故矣。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。虽重圣人而治天下,则是重利盗跖也。为之斗斛以量之,则并与斗斛而窃之;为之权衡以称之,则并与权衡而窃之;为之符玺而信之,则并与符玺而窃之;为之仁义以矫之,则并与仁义而窃之。

  溪水干涸山谷显得格外空旷,山丘夷平深潭显得格外充实。圣人死了,那么大盗也就不会再兴起,天下就太平而没有变故了。圣人不死,大盗也就不会中止。即使让整个社会都重用圣人治理天下,那么这也是让盗跖获得最大的好处。给天下人制定斗、斛来计量物品的多少,那么就连同斗斛一道盗窃走了;给天下人制定秤锤、秤杆来计量物品的轻重,那么就连同秤锤、秤杆一道盗窃走了;给天下人制定符、玺来取信于人,那么就连同符、玺一道盗窃走了;给天下人制定仁义来规范人们的道德和行为,那么就连同仁义一道盗窃走了。

  何以知其然邪?彼窃钩者诛,窃国者为诸侯,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。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?故逐于大盗、揭诸侯、窃仁义并斗斛权衡符玺之利者,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,斧钺之威弗能禁。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,是乃圣人之过也。故曰:“鱼不可脱于渊,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。”彼圣人者,天下之利器也,非所以明天下也。

 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?那些偷窃腰带环钩之类小东西的人受到刑戮和杀害,而窃夺了整个国家的人却成为诸侯;诸侯之门方才存在仁义。这不就是盗窃了仁义和圣智吗?所以,那些追随大盗、高居诸侯之位、窃夺了仁义以及斗斛、秤具、符玺之利的人,即使有高官厚禄的赏赐不可能劝勉,即使有行刑杀戮的威严不可能禁止。这些大大有利于盗跖而不能使他们禁止的情况,都是圣人的过错。因此说,鱼儿不能脱离深潭,治国的利器不能随便拿给人看。那些所谓的圣人,就是治理天下的利器,是不可以用来明示天下的。

  故绝圣弃知,大盗乃止;擿玉毁珠,小盗不起;焚符破玺,而民朴鄙;掊斗折衡,而民不争;殚残天下之圣法,而民始可与论议。擢乱六律,铄绝竽瑟,塞瞽旷之耳,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;灭文章,散五采,胶离朱之目,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。毁绝钩绳而弃规矩,攦工倕之指,而天下始人含其巧矣。故曰:大巧若拙。削曾史之行,钳杨墨之口,攘弃仁义,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。

  所以,断绝圣人摒弃智慧,大盗就能中止;弃掷玉器毁坏珠宝,小的盗贼就会消失;焚烧符记破毁玺印,百姓就会朴实浑厚;打破斗斛折断秤杆,百姓就会没有争斗;尽毁天下的圣人之法,百姓方才可以谈论是非和曲直。搅乱六律,毁折各种乐器,并且堵住师旷的耳朵,天下人方能保全他们原本的听觉;消除纹饰,离散五彩,粘住离朱的眼睛,天下人方才能保全他们原本的视觉;毁坏钩弧和墨线,抛弃圆规和角尺,弄断工倕的手指,天下人方才能保有他们原本的智巧。因此说:“最大的智巧就好像是笨拙一样。”削除曾参、史鰌的忠孝,钳住杨朱、墨翟善辩的嘴巴,摒弃仁义,天下人的德行方才能混同而齐一。

  彼人含其明,则天下不铄矣;人含其聪,则天下不累矣;人含其知,则天下不惑矣;人含其德,则天下不僻矣。彼曾、史、杨、墨、师旷、工倕、离朱、皆外立其德而以爚乱天下者也,法之所无用也。

  人人都保有原本的视觉,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毁坏;人人都保有原本的听觉,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忧患;人人都保有原本的智巧,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迷惑;人人都保有原本的秉性,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邪恶。那曾参、史鰌、杨朱、墨翟、师旷、工倕和离朱,都外露并炫耀自己的德行,而且用来迷乱天下之人,这就是圣治之法之所以没有用处的道理。

 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?昔者容成氏、大庭氏、伯皇氏、中央氏、栗陆氏、骊畜氏、轩辕氏、赫胥氏、尊卢氏、祝融氏、伏牺氏、神农氏,当是时也,民结绳而用之,甘其食,美其服,乐其俗,安其居,邻国相望,鸡狗之音相闻,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。若此之时,则至治已。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,曰:“某所有贤者,”赢粮而趣之,则内弃其亲,而外弃其主之事;足迹接乎诸侯之境,车轨结乎千里之外,则是上好知之过也。上诚好知而无道,则天下大乱矣!

  你唯独不知道那盛德的时代吗?从前容成氏、大庭氏、伯皇氏、中央氏、栗陆氏、骊畜氏、轩辕氏、赫胥氏、尊卢氏、祝融氏、伏牺氏、神农氏,在那个时代,人民靠结绳的办法记事,把粗疏的饭菜认作美味,把朴素的衣衫认作美服,把纯厚的风俗认作欢乐,把简陋的居所认作安适,邻近的国家相互观望,鸡狗之声相互听闻,百姓直至老死也互不往来。像这样的时代,就可说是真正的太平治世了。可是当今竟然达到使百姓伸长脖颈踮起脚跟说,“某个地方出了圣人”,于是带着干粮急趋而去,家里抛弃了双亲,外边离开了主上的事业,足迹交接于诸侯的国境,车轮印迹往来交错于千里之外,而这就是统治者追求圣智的过错。统治者一心追求圣智而不遵从大道,那么天下必定会大乱啊!

  何以知其然邪?夫弓、弩、毕、弋、机变之知多,则鸟乱于上矣;钩饵、罔罟、罾笱之知多,则鱼乱于水矣;削格、罗落、罝罘之知多,则兽乱于泽矣;知诈渐毒、颉滑坚白、解垢同异之变多,则俗惑于辩矣。故天下每每大乱,罪在于好知。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,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;皆知非其所不善,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,是以大乱。故上悖日月之明,下烁山川之精,中堕四时之施,惴耎之虫,肖翘之物,莫不失其性。甚矣,夫好知之乱天下也!自三代以下者是已,舍夫种种之民,而悦夫役役之佞,释夫恬淡无为,而悦夫啍啍之意,啍啍已乱天下矣!

 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?弓弩、鸟网、弋箭、机关之类的智巧多了,那么鸟儿就只会在空中扰飞;钩饵、渔网、鱼笼之类的智巧多了,那么鱼儿就只会在水里乱游;木栅、兽栏、兽网之类的智巧多了,那么野兽就只会在草泽里乱窜;伪骗欺诈、奸黠狡猾、言词诡曲、坚白之辩、同异之谈等等权变多了,那么世俗的人就只会被诡辩所迷惑。所以天下昏昏大乱,罪过就在于喜好智巧。所以天下人都只知道追求他所不知道的,却不知道探索他所已经知道的;都知道非难他所认为不好的,却不知道否定他所已经赞同的,因此天下大乱。所以对上而言遮掩了日月的光辉,对下而言销解了山川的精华,居中而言损毁了四时的交替,就连附生地上蠕动的小虫,飞在空中的蛾蝶,没有不丧失原有真性的。追求智巧扰乱天下,竟然达到如此地步!自夏、商、周三代以来的情况就是这样啊,抛弃那众多淳朴的百姓,而喜好那钻营狡诈的谄佞小人;废置那恬淡无为的自然风尚,喜好那喋喋不休的说教。喋喋不休的说教已经搞乱了天下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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